本站AI自動判斷提供您所需要的app下載:點我下載安裝,你懂的APP
《慰閑人》——劫渡
夢緣夢分夢天曉,
半緣半君半音繞。
初妝紅陽今又是,
哪管暮雨催人老。
蓬萊諸島遠且遙,
幻仙幻境兩飄渺。
我喚青松堅且傲,
何必黃花何必草!
詩曰:酷情郎越登穹城,貞烈女癡心續姻;
知錯痛懺改冷態,良緣締結伴終身。
話說那右邊林子里盛家群三人先聽見那頭叫罵了幾聲又緊接三聲槍響,唬的更不敢言語了,姓王的在近幾天偶感些風寒,時常有些兒咳嗽,這時卻只得艱難的干忍著。
話分兩頭。今天中午,在家群姑媽的村子上有一伙土匪搶劫又殺了人,方振華得知信息后,急帶上本班游擊隊員正向這頭輾轉過來緝拿。剛及進得山路,隱約聽見槍聲,判定前頭有敵情。振華當即命全班隊員埋伏在山邊林子里。他只帶了一個隊員沿著路邊貓起腰幾忽竄忽竄的朝前頭偷摸過來,側耳細聽了一陣,尚是默默無聲,二人又趨了一程,依稀聽見那頭不遠處有說話聲,他倆方止步躲了,等了些時,見沒人過來,二人便商定假做行商伙計答對話語,振華先佯言用似高似低的聲音喊道:“王老弟!王老弟!”另一隊員亦裝模作樣的答道:“哎!我在這兒。”振華道:“他們大概走了,咱也走罷!”隊員又假言喊道:“等我咧!”他倆前頭說話,可壯了盛家群三人的膽子。姓王的喜的附在姓舒的耳根上悄聲道:“好了,前頭也有行人呢。”姓舒的道:“是的,是在咱后面,看來也是朝這頭來的,可能是適才受了驚,才沒敢走了。”家群卻告誡道:“你倆不可造次,謹防些兒為妙,恐有詐呢。”正在這當兒,只聽路有急步聲,一時響了過去。那五匪徒上得路來趕了一氣,見沒個動靜,正站在那里納悶呢。偶又聽見前頭有人叫喚,皆喜之不勝,急步奔追過去,可又沒動靜了。氣的便吆三喝四的罵道:“他媽的,老子們又不是五帝閻王,害怕的這般兒窮酸。”又有的道:“商販們,出來罷,只湊些煙酒錢,包管你們無事。”又有的罵道:“莫要惹的老子們火了,既是撞在老子們的手里,量你們插翅也飛不過去。”叫罵了一氣,仍無回聲。五匪又朝前走了一段,又是嚇唬騙誘。這時聽前面哀求道:“求求山大王不要殺我們,我愿意將錢物一并奉送!”五匪聞聲,喜的了不得,說道:“只管出來罷,包不殺你們。”說著便擁上前去。方振華看清黑影巳進入射程之內,瞄起手槍一扣扳機兩響,五匪之中應聲倒下兩個。余者個個嚇得魂飛天外,魄散九霄;丟了槍,呼爹喊娘的抱頭亂竄,因后面猛追過來,自知難以逃脫,便一骨碌兒一齊竄進右側林里。事也這般巧,不偏不倚,正好撞在家群三人之處。家群他們當機立斷,猛然豁地而起,喝道:“跟老子們放乖些兒!”這一聲吆喝,確把三個匪徒嚇的骨酥筋麻了,跪倒在地上頭如搗蒜一般,口中直喊“長官饒命!”這時方振華二人正在持槍追來,忽兒聽得林內喝聲,恐被對方詐喝中計,急地閃過一傍,喝道:“裝甚熊威?快快出來,繳槍不殺!”家群聽得聲氣口音,乃喜的與王、舒二人道:“好了哩,是振華表哥來了!”王、舒二人亦喜道:“真是天緣湊合,這般巧了!”家群乃喜的大聲問道:“是振華表哥嗎?”方振華亦聽得出來是家群表弟的家鄉口音,喜的忙答道:“家群表弟,果然是你嗎?”家群應道:“是我們三人。快來罷,我們逮住了三個土匪哩!”振華聽得真切,真是喜出望外,忙答道:“我來了!”一邊帶著隊員亮起手電飛步跑來。果見三匪軟癱在地上直打哆嗦兒。振華他倆先解下腰中的麻繩,將手電交給家群照著,迅即一串兒將三匪反臂的捆了后,才同他們一一握手。笑道:“我今兒白日里聽姨媽說你們過來了,我才帶著全班同志正準備過去尋你們,不料今日這五匪徒竟然在莊子上搶劫殺了一個老漢,我們就得先解決這個案件,誰知你們在這兒幫著打起埋伏來了。”大家被逗的笑了起來。姓舒的笑道:“方大哥倒開起玩笑來了,不是你們來,早晚說不定我們三人反要落在這幫匪徒崽子的手上哩。”那個隊員笑道:“這叫福人自有天佑。”說著正欲上路,偶然聽見一陣多人的急步聲又使他們機警起來。方振華他倆忙用布巾將三匪的咀塞上,命大家原地隱蔽。他自個兒一個箭步就竄往另一處。這時只見一群人撲了過來,任憑細看,還是看不出是甚兒人馬。方振華端著手槍,猛一聲大喝:“干甚么的?”那群人聽得吆喝,忽地就地臥倒,問道:“是方班長嗎?”振華才知是自家人,忙收槍笑答道:“是的。你們也怎的過來了?”說時亮起手電走了出來。大伙驀地躍起圍了上來,副班長說道:“我們聽見兩聲槍響,知有敵情就跑過來救援。”大家問道:“情況怎么樣?”振華答道:“擊斃兩個在前頭路邊林子,三個被擒。”大家歡跳起來,那個隊員也忙將家群他們帶了出來,三個俘虜用繩子牽著,繳獲了五枝步槍和彈藥、匕首,還有許多銀圓。家群三人由方班長介紹一一與副班長、隊員們相認后,姓王的取來香煙分給他們各人一包,只因是同志,大家也沒謙讓,都接了各自抽吸著。行路時,三個擔子全被眾隊員們搶著挑了。盛家群乃拉著表哥走在后面,低聲兒說我們找你們一天了,又不敢打聽你的營地,終是找你不著,所以趕路晚了。又將玉龍鎮馮年生在除夕日做六十壽辰,有縣國民黨官兵前來祝賀一事說了。振華聽了笑說:“這個情報已取了回來,我們正在部署這件事,謝謝你們。”并約定教他們于二十八日夜去木梓樹洞取戰斗計劃,按計劃參加戰斗。未及午夜,才把他們送至姨媽家中。自家帶著全班押著俘虜興沖沖的轉進宿營地去了。暫按下不表。
卻說盛家鋪盛宏儒家里,除大妹子招贅外,其余三姊妹先后幾年皆已嫁出,各家子生兒育女亦個個清秀玲瓏。一九五三年,嚴君七十九歲無疾而終,只因天氣炎熱,急速安葬,做過了道場。一九五六年五月間慈母患病,迄至九月,病勢日漸篤入膏肓,四姨夫姐妹四出奔走廣求名醫,皆是依然無效。一日,慈母自知命在旦夕,乃命眾女兒將各家外孫兒女帶來見個面。諸女幾泣淚遵命,近的未及一個鐘頭,遠的約兩個鐘頭外孫兒女們統一到齊:大女兒穆家盛柳青帶著十一歲兒子穆紀新,七歲女兒穆麗萍;二女兒彭家盛竹青帶著九歲長子彭益民,六歲女兒彭春蘭,三歲女兒彭春英;三女兒余家盛梅青帶著六歲女兒余鳳嬌,二歲兒子余祖德;四女兒曾家盛菊青帶著七歲長子曾世杰,六歲女兒曾淑嫻。宏儒亦發接了母親娘家諸兄弟子侄戚誼,眾親咸至,老孺人歡喜,斷續說了咭遺訓之類話語后,一氣不接,壽終內寢了。享年八十一歲。舉家及親、族哀慟不已。時值三秋,天氣寒涼,搭了孝堂,靈堂中素花叢簇,挽聯、青軸滿堂,歙然肅穆。看了時日再行殯殮,扶柩安葬。又做了超度、消災赦罪、升天等等七七四十九日齋蘸道場,百日守孝,才告喪事完結。確使宏儒夫婦及姊妹們十分疲憊的了。
主說那穆麗萍,自幼有三同庚。說起這四女兒的同庚也真,皆系五月十八日所生。為此事,曾引起竭仙山的人多有奇談怪論的。說的是,在她們出生的那日正午,有人看見自西方天上偶有一道絳紅光霞往謁仙山射來,落在西山嶺村月臺前的一簇牡丹叢中,霞光就沒了。可在那含苞待放的花枝上先開了兩對并蒂的牡丹花朵哩。以此為傳,故后來人們譽稱她四人為‘并蒂牡丹’ 。說來她們的容貌比著牡丹花兒確平也是媲美得中的了。另外三位姑娘乃是陸梁之女陸文靜;夏天樂之雙生女夏蘭、夏蕙。四姑娘后漸長大個個容顏品貌十分端莊,超出凡常。三家同居一莊,素來要好。麗萍母親盛氏、文靜母親王氏、夏蘭夏蕙母親張氏三家母親皆為著此因,更加親密無間,還議定為四閨女一年四季全著一色衣衫服飾。
這年下半年,‘並蒂牡丹’庚滿七歲髫齡,時有陸母王氏提及,穆、夏二母允諾,由穆紀新護領著一齊入了學念書,此又是后話。
看官須要記著:前面說了盛家群三人賈商遇險,幸遇得救后,不及兩天回到家來,各自與家人備說無訛。各家子無不替著分受一場虛驚。三十除夕,他們三人按取來的戰斗部署協助游擊隊打了一場漂亮的襲擊戰,敵營長當場擊斃,營長副官被俘,惡霸馮年生馮永強父子被捉,十五個兵卒亡降各半,繳槍四十余支,彈藥十多箱,除官兵武裝佩帶的槍支彈藥外,余者全是從馮家搜抄出來的。方振華所率游擊隊速戰速退,滿載戰利品及俘虜興高采烈的撤回大本營去了。家群三人皆因行動始終的縝密,皆未暴露出來,在后的兩年間,秘密通報情報依然安順無虞。許氏又生一子,取名昭武。此時,蔣介石率著殘兵敗將逃往臺灣去,尚不為談了。
舉國盼望的一天終于降臨人間,一九四九年十月一日,偉大的人民大救星、英明領袖毛澤東主席在北京天安門上莊嚴的向全中國、全世界宣佈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
解放后的第三年,玉龍鄉開展了史無前例的土地改革運動。盛家群劃為貧農,分得了一應房、田財產,于是,便棄商務農。這年下半年,長子盛昭文破蒙入學。
次年仲春,家群應鄉政府的聘請,從事于供銷商業工作。在這一二年間,一聯串兒的喜事,確教家群夫婦何不喜的心花怒放、笑逐顏開的呢?生活眼見上升起來。盛家群自從參加工作后,任勞任怨,十分勤懇認真。真是“人有旦夕禍福” 。堪恨運途乖舛,兩年后偶患癰毒重疾,離職醫治一年有余,從九死一生之中拯救出來,雖是患了這場重病,賴有上級組織無微不至的關懷,巨額醫療費全額報銷,家庭生活依然如故,后經調理,數月后康復回崗。尤然使他感激萬千,稱頌黨為‘二天’。
卻說又次年的黃梅時節,一日,天晴水退。盛昭文舅父盛祥地急匆匆兒的來至玉龍鎮上,一眼全是斷墻殘壁,一片臭淤稀泥中亦是成堆廢墟,所存屋宇三五不全,無不令人滿目生涼。街上無法行走,盛祥地從街后高地處慢慢沿街尋找,尋得了姐姐一家便帶回謁仙山盛家老屋,昭文外祖母舅媽接著,昭文媽見了鼻子一酸便傷心的哭了起來。回至屋里,好歹才被勸住。詢問中,昭文媽乃將遭災情況備細說了。聽她述道:“離端午節頭兩天的晚上,我母子四人照常睡的早,誰知洪水這么兒驟急的,沒消多時己淹進了屋內,我們還不知道,幸是共屋大嫂子叫醒了我,睡時我的油燈是亮著的,我驀地坐起一看,只見滿房桌椅板凳木物全倒浮在水中,離床只約半尺高了,慌急中忙喚醒幾個孩子,昭文和他姐姐淌著水幫著摟衣服,挪椅凳上樓,我將昭武昭定先抱上去,叫他倆一個抱一個,我再下來將床被等物搬上去,安睡好小孩,再來搬炊具家什,多指望在樓上安閑自在的渡過端午節的,更沒想到一連下了三日三夜的瓢潑大雨,在端午節的早晨向水上一望,只見漫天的水中到處漂滾著整棵連根大樹,無數的紅、黑一片的家俱、雜物漂滿水面,整間整間的房屋屋頂上扒滿了大叫救命的人隨水蕩走,一霎時,十幾條船一齊急劃向水中央去救屋頂上的人,天哪!那個情景真是嚇人呀!早飯后,雨還是不停的下,眼見水又漲到樓上了,人沒法子坐,被子、食物等只能往高處挪放,又沒多時水又速漲到小孩子的膝蓋上了,我用刀去砍瓦桷,因是新木材,我完全砍不動,我急得哭了起來,孩子見我哭了,他們也跟著大哭。這時,突然間后面轟的一聲響,是后墻垮了,因整屋樓上皆是土磚砌的,不經水泡,我們更嚇的哭喊,共屋的大哥大嫂一家前兩天用船連人帶東西還有一只大肉豬全都裝走了”說到這里,在坐的昭文的外婆、舅媽、幾個叔婆等一干子人都愣著眼神嘖口說道:“真是嚇死人呢!”昭文母親含著淚又說道:“可不是么,正在我母子女兒在嚎哭中,對面我姓王的同年哥聽見,問我怎么了,我告知后墻浸垮了,他聽說,急忙將梯子在水面上浮著伸過來,教我架好,先將小孩一個個慢慢爬過來,最后清些更換衣服包好一起帶過來,因他的房屋全是大夾筒火磚砌的浸不垮,我依著做了,過到他那邊,也是水浸一樣深。我脫險了,我才放下心來。沒多時,下街心上來了十幾條船,鄉政府干部在船上喊道:"喂、喂!大家聽著,鄉政府派民兵們來救人了。烈、軍、工、干屬優先,房屋危者優先,只救人,甚兒東西不能帶!"天哪!工干屬,危房戶兩者我都占了,我同年哥聽了,急喊叫救我家,干部聽見,忙問情況,同年哥全告訴了他,乃叫我家下船,將我手挽的包袱接去扔到水里,我也沒法只得由他了。船剛出檐后未過二丈遠,只見我的屋轟隆一聲、灰塵一揚全垮了,我在船上只知自家兒拍著心胸,自家兒慶幸,內心又感激同年哥和鄉政府救了我們。”說了這一氣,大家盤算著家群回來的日子,也就安慰了她一番。
盛家群已聞得玉龍鎮鬧了特大水災,急的如熱鍋上的螞蟻---東奔西竄兒的,一時找領導告假,領導說水勢未退沒,沒法兒回去;一會兒到鄉公所去打電話,因線路沖毀,沒法兒打通。幾日來茶飯難咽,坐臥不安,不禁又惹起病來,幾經領導和同事多般勸慰,方才開通了些,幾天后玉龍鄉政府發來信函,告說家人無恙,只是房屋家產全沒,這才吃了顆‘定心丸’ ,直待一星期后水退路干,才回家到岳母家來作了具體調停。
再說穆麗萍舅媽自從婆婆去世后,幾月來的家務操持,尤然使她夜郎自大 ,目空一切起來,從一個溫順柔情的媳婦兒家,偶變為一個盛氣凌人、終日里搖唇鼓舌、包攬爭端訟情、處處標榜自己的才干的惡勢婆娘,這確教地方人大為不解的了。時間久日久之,莫說是自家丈夫已懼她幾分,連整個謁仙山十九個村落聞得此名,都是嗤之以鼻,遠而避之。那四家妹子誰又敢不依她的?指鹿為馬、聽之從之、牝雞司晨 ,世間有之。
一九五五年秋收后的一天,宏儒夫婦晚飯畢,宏儒坐在火爐徬吸著旱煙,以試探的口吻謂賴氏道:“我有一樁事情,說來卻不知你得不得意?”賴氏道:“甚兒好事兒的?我又沒捂著你的咀兒,你說給我聽聽。”盛宏儒并不生她的氣,乃道;“咱家子上年里沒去入互助組,你聽人家說了嗎?他們今秋全是上好的收成哩,我昨兒聽說他們各互助組都非常高興,又準備升級了,聯合辦一個叫做農業合作初級社的,還說沒入組的單干戶也能參加,我想咱……” 。賴氏還未聽他話完,就作起惱來,恨聲恨氣的道:“罷了、罷了,人家屙屎你就喉嚨癢癢的了,你說人家的收成好,他們就又是一層天?我們何嘗不如他們的?沒見著你這個夯貨,人家把你賣了,你還以為是帶你去走外婆家呢。你撕開狗油心窩兒想想,豈不知人家窮酸戶和沒勞力的都是想沾光的?白搭著用咱的田地去養他們,農具你用我拉,能用幾年?再想想,咱家的那頭上等的黑牯我就放心不下。”宏儒平白的受了她的一場訓斥,也只好火燒烏龜肚里悶,正沒開交處,俄爾賴氏又道:“你要參加你就得答應我說的幾樁,一樁兒沒到,你就莫想我同意。”宏儒本抽著悶煙,又聽了她要講條件,不知又要出的甚兒刁鉆,因信口問道:“哪幾樁?”賴氏道:“第一、黑牯、農具不能交出,你自己用自己管;第二、收成的時候,要按咱的田地斗畝和黑牯、農具、勞力都以股份攤算;第三、進社退社由我自由。就這三樁,不依就大不入。”宏儒見她說的全是沒理兒的混賬話,真是勸說不得,惱怒不成,自個兒抱頭思想一陣后,還是從勸著手,因強笑道:“你說的這些兒,我也知道你是為著家庭好,但是,多是站不住腳的理兒,豈不知,共產黨的宗旨.是為著全人類的共產主義事業,我也不說這大道理,退一萬步說,就僅僅只說咱倆年將半百了,膝下又無一口,我想不趁著這么個兒好機會施佈些福德,只怕待老邁龍鐘之時就沒個三歲小孩來行善咱倆了哩。俗話說,平時不燒香,臨時抱佛腳。你想想,焉能抱的住?”賴氏冷笑道:“哼,你也倒會牽制人了呢,果然是"人生不滿百,常懷千歲憂" 了么,說的甜,我可不信,我想的是甚兒?親戚這么多,誰不封光我上山?別的我不絮叨,只憑我這么個家業產業兒,就足夠咱倆生養死葬的了,我為甚兒就非要去入社不可?說轉來,千年萬載沒有什么社,世上孤寡人準個去喂了野狼?”宏儒見難以說通掘婦,正抱頭犯愁。這時,偶聽得那黑咕隆咚的門外有人呼叫姨媽,賴氏正待接應時,那人已笑嘻嘻的跨門進來。見二老都在坐,先忙著請了安。姨媽挪了椅子叫坐后,笑問道:“怎么這么晚的才來,想必沒有吃飯的?”說時忙著去炊弄飯菜。后生笑道:“是沒吃飯哩。今兒是星期天,幫著家里砍了幾擔柴火,因父親沒空,叫我來與姨爹姨媽說,家中準備蓋棟新房,明三暗六的,想在姨媽山里取樹,就不知二老肯賣的不?”姨媽高興的道:“莫光說是做房子呢,無論你要作甚兒用,就只管來取罷,可不要說買賣的經紀的話兒了。不給你們用,姨媽給誰用去?再說姨爹姨媽這輩子疼來愛去的還不是為你們這班人?”后生笑道:“看姨媽說的,誰說二老沒疼愛我們?來歸來,去歸去,我的錢不收,別的親戚又來要,可收錢的不?”姨媽慷慨的答道:“手掌手背都是肉,當然一律照例不收!”后生道:“樹發放完了,沒有要著親戚豈不嗔怪您疼人偏心了?”姨媽咯咯發笑道:“傻仔子,可沒這般的巧事兒,說要樹就一哄而起的來要?”后生笑道:“我是說應防患于未然哩,不收錢,我也得和我爸我媽說去,由他二老來作謝。姨爹您說是罷?”姨爹笑應道:“自家子人,說謝的甚兒哩。”姨媽乃不高興的道:“誰教你這么兒客套的來著?果真把你姨爹姨媽當作外人?看來倒是靠你們后生的不著了!”這后生方悟適才自家的后語有失,便赧了容色,急忙陪了個錯兒,使姨媽填補了歡心。眾所須知,這賴氏素有個特性:任憑她多般狠惡,可對幾家親戚尚是周祥的,只不過在事務上多逞跋扈。
原來這后生家,姓明叫哲美,二八年庚,容貌很是一表人材,明智上尤見通達。兄弟姊妹四人,他是老大。弟弟哲滿、大妹秋蓉、小妹夢姣。家住玉龍河南岸----劍門潭村。其父明永清,堪因為人聰明、誠實、耿正,又待人親熱和靄,作事膽大心細,村上人都舉他作互助組組長。后一直連任生產隊長、大隊支書,此是后話。
單說那明夢姣,本是太虛幻境一干情癡之數,只因得二百多年前持懷貞烈,飲劍歸界,奉命掌理注銷金陵十二釵情案及新姻冊抄錄之任,繕后案宗完結,自是閑暇。一日,情波復起,乃思想前冤,胸中氣忿不平,遂告辭警幻仙姑,整妝遠行,遨遊太虛之外,去六宇穹蒼中尋覓那‘酷情冤家’ 去了。
那"酷情郎君"自與" 貞烈女"慘別后,雖賴有瘋道士打破迷關,帶髮出家后,茫茫然、飄飄乎不知去至何方。隨著瘋道士云游半月之余,兩人卻始終再無半句言語可說,默默然。一日來到一處,瘋道士乃倏然止行,仰首癡笑道:“善哉,尤物歸矣!癡情暫結,聊倩后語相聯罷。”酷情郎君悟道:“遠否?”瘋道士屈指道:“約逾三箭之地。”酷情郎君揖謝道:“深謝吾師開吾茅塞,不才弟子銘記警旨。”瘋道士不語,竟然拂袖揚長而去了。
酷情郎君從此孤孤單單,四處萍跡。也不知何日何時,打從靖寧山經道,來及界首,滿眼全是異常絢麗的風光,乃過門進得山來,不遠處又是一牌坊,他看了那副對聯,忖其意,便高興的寬袍而入,果見紅樹紅葉滿山,向前試摘了一枝葉食過,頓時偶覺身輕如燕,有欲飛欲舞之能,迷神盡開,胸闊情怡,無以倫比。自個兒十分歡喜,乃朝山上深拜了三揖后,才返身繞道而去。行了一程方思想起來:“嗨,卻不知她尚居在何方,倒忘的問了呢。”忽又轉念道:“是的了,先不去尋找她,待三箭路完,自然會有著落的。趁此機會廣游一番仙境,也不枉我來仙鄉一趟。”主意打定后,就無終止的胡行起來。這一行卻不知經過了多少年月,因陌路不識,盡是游歷太虛之外,終不見一處仙闕神都。正自納悶中,俄爾忽見前頭云霧深處光彩奪目,酷情郎君摭顏細觀,仿佛似一座奇特兒的都邑城池模樣向這兒馳來。他十分愕然,自思道:“怪哉!大凡上自古來未曾聽說過城池能自動飛馳的呢,真真是一項奇觀了。”欲知此城,有道是:
城衢遙望非城衢,宮闕騰空不在空;
環周不知幾十里,飄飄逸逸于云中。
酷情郎君觀此奇遇,無不連聲喝采。情不自禁疾步迎頭趕去,早見得城門巨大牌額,正書寫的一大串兒鉤畫如云頭的字樣,酷情郎君搖首自苦識不得,沒法兒只仗著膽子上得城門廣臺中站住。這時沒經呼叫,那城門忽自大開,出現兩位裙衫異樣梳妝奇特的絕色姑娘,笑容可掬的站立在城門口望著他招起手來。沒眨眼的工夫,酷情郎君不知不覺的又未挪動步子就到了城門,佇立在這二姑娘面前。姑娘問他,他尚然還在癡癡作想哩。問了幾聲,他才知道是問他的話,卻又不懂言語,只耐著性子道:“吾可不懂你們是說的甚兒。”二姑娘一聽口音,才猜知是太虛界來的。遂操以太虛口音笑問道:“聽仙兄口語,可是太虛界仙居的了?遠遨此界,有何貴干呢?”酷情郎君聽語氣溫摯親倪,亦改換語氣躬身笑答道:“寒生實乃太虛界盤古氏后裔,賴一仙師帶寒生出游,至這六宇穹蒼中,丟棄寒生而去,寒生乃處于云海霧洋之中,不識南北西東了,陌途中正自憂慮,幸遇仙妹之奇城仙都,豈不是寒生的救星?一喜之際,忘乎所以,故斗膽冒瀆,登城窺觀了。懇望二仙妹乞賜惠德,恕寒生罪,堪憐寒生久涉艱辛,容入城將息些時罷!”二姑娘應了俱笑說道:“我主最施仁德的,既是如此,請同進城朝主罷。”酷情郎君見應,心中十分歡喜,忙向二姑娘謝了恩,方起步同進得城門內。只見一姑娘在墻壁上一按消息,那兩扇巨大城門不響而合。酷情郎君眼巴巴的直看得呆了。還是二姑娘笑著教他同坐上了那精致小車兒,車內香氣馥郁,開人疲倦。沒見撥弄,車兒驀然疾馳起來,忽兒間到得一座巨殿前停了,未待下車那殿門口兩側早有兩班人站齊,吹打起各樣鼓樂,把個酷情郎君不知如何致謝。二姑娘又將他領入殿內,參拜了城主。那城主極是喜悅,笑顏賜他平身入座。一姑娘近前告曰:“啟主公,此貴賓乃太虛界盤古氏后裔,咱的語言他不懂,只照著太虛口音問詢的了。”城主微笑依言。酷情郎君自以眸目掃視一週,尚見的不是文武百官伺朝,雖是宮庭,也沒顯那威嚴之感,卻是一派盈和氣氛。這時一宮女獻上茶來,才打斷了他論么體統不體統兒的尋思。茶畢。城主遂向他詢其來厲,酷情郎君才將自家兒的一切經歷細細的奏告了,城主聽了深是嘆息不已。未及一個時辰,城主陪宴。宴罷,遂命侍姑引去寢閣休歇。酷情郎君奏道:“主公,只緣晚生幸達仙城,因慕貴城萬物皆新奇,請容吾遊賞一番,方釋吾迫切好奇之心。”城主笑道:“無妨、無妨。孤恐貴卿疲乏,故先著休歇些時,這么說,貴卿年輕精力沛旺,就請便了。”酷情郎君謝過。城主命著紅、紫衣裙二姑娘備車相陪而行。二姑娘遵命,領他登車將緩緩開出,一路游覽中,怎見得好景兒,有賦為證:
君只聞九天靈霄無倫比,殊不知旅穹飛城宇宙迴。謂曰:大不大?十里方圓;小不小?萬里云擁;高不高?百仞檐廓;低不低?闕罩彩虹。飛行無聲,無煙無塵。此乃全城遙觀之象。
邑內是:臥橋縱橫,川流潺潺;云衢霞道,車輦如梭;靄街嵐巷,逸民逍遙;桃花紅顏窈窕,裙羅蹁躚;道貌男生岸然,冠帶瀟灑。樂律優雅,鐘鼓樂陶。玉宇參差,檐廓相啣。凸牆凹壁,方鏡朝陽。六角瑞雪花紋玻璃磚砌就;深鐫淺琢,七彩萬道燦爛射線閃光環。銀色天線儼如冰柱刺天,支支透瓊閣;熒屏幻幕引人心曠神怡,奇景繚錦簾。武呋軒、玫瑰轅、珊瑚檻,珠玉玲瑯點春宇;琉璃瓦、氣煉梁、化物柱,質堅讖細光澤艷。鮫綃幔帷,懸紮敞廳高堂;瑯玎珠簾,垂掩椒房閨室。玉石門檻,絲紗戶牖。奇花異卉倚云栽,芳草馥茵鋪地埃。香溢城域,醉人心脾;松柏頂拔,掩蔭公園;班竹滴翠,楊柳垂髫。人工湖泊,氫氧合成;生物兩需,科學變更。紫棠粉蓮,冷燭高擎照鴛鴦;黃芰綠蔆,裙拂氤氳藏龜魚。馴獸逐戲,彩羽遄飛。瀑布掛崖,甘泉沁石。阡陌平川,神耕妙種。五谷豐登,六畜興旺。炊煙雖不見,席筵卻香醇。無行政之冗雜,沒刑訟之勞神。禮彬禮謙,人權與尊。仙鄉無商賈,神地取所需。何等美哉,極樂勝地。 飛城一座昊穹寰,馳越萬程驚目看;莫笑癡工枕幻意,玄科神妙在其間。
古今未見空中閣,惟有世譏對蠢言;智慧高端成現實,天聰人類征自然。
一路上輕車緩行,二姑娘指指點點,導識各樣奇觀。引得沿街兩道,人們向他頻頻招手致意。真謂是傾城笑花開,尤使酷情郎君心神翻騰,一派無限感慨匯納其中。打從此后,教得他:
冷酷心腸終拋去,尤然新作溫情人。
穿街過道,繞壑過川,又越過虹橋,才到得郊外。輕車才急馳起來,繞著城垣週行。東門入,西門出;南門入,北門出。繞著城垣週轉一圈。酷情郎君偶然想起,還不知此城是甚名兒,因問道:“請問二位姑娘,貴城謂稱何名?”一姑娘笑應道:“稱之旅穹城”。他又問道:“你們是從何處發跡而來?將又往何處去呢?”紅衣姑娘笑答道:“我們是從故鄉"泯滅界" 遷往"無極境"" 逍遙新星" 去居住的。都是在本條天河系的遙遷移民。”紫衣姑娘接說道:“仙兄有所不知,因得我們那故星"泯滅界" 衰星通過地質測算,現在還是處于毀滅前期,我們是智慧者,為了避免遭毀滅的厄運,就得提前另謀新星安居,現在發現了它,故爾遠遷。”酷情郎君聽此玄科奧談,十分驚訝不己,乃追問道:“果有此事乎?天界地域豈有毀滅的?”紫衣姑娘笑道:“你可不知,世間萬事萬物是沒有永恒的。有了歸無,無中生有,生生滅滅,相互補充。乃是自然界運動的正道規律。我們也不笑怪仙兄少見多奇的了。因我們的故土是已經歷了千億萬寒暑歲月的衰老星球,衰老則是元氣用竭,竭盡則要消亡,我們才不得不離棄它。為得全球生靈避脫災孽,早已花費了多少世代人的研究實驗的心血和財力物力,才成了此宇宙飛城,現有數以千計,所以,建造飛城,取以本星體之物,沒有國界,和平同德,有多少資材就造多少,數量不限,竭盡為止。現在倒輪到我們這一代人坐享其成,不翼遠走高飛了,你說我們幸不幸福?”酷情郎君佩服得兩手加頜,連贊道:“了不得、了不得!你們真是幸福之花。”說畢又想起此偌大城池卻飛行自如而無聲響,不解其中奧妙,因又問道:“二姑娘,吾還不通這般龐大城池的飛行之術哩。”紅衣姑娘作答道:“不懂嗎?也就一發只能以簡單的說與你聽罷。從我們的出發地距去的終點,用光計程,也需一、二個光年方可到達。”他插言問道:“光?是日光嗎?”二姑娘齊點了點頭,答道:“是的,就是那光。”他又問道:“怎的用著它的行程來算?”紅衣姑娘道:“只有它同電的行速最快。因天文數字太大,以其它物質就無法計算了。”他又問道:“那它的行程一年是多少路?”紅衣姑娘道:“其數一年是九萬五千萬萬公里。”又問道:“一公里又是多少?再說里是里,為甚兒加個公字呢?”二姑娘不禁齊笑起來。紫衣姑娘道:“夠有趣兒的。你說里是里,我也說公里是公里哩,是通用單位,一公里折合二華里。光的每秒行速約是三十萬公里,也就是約六十萬華里了。”酷情郎君自思起來亦卻好笑,這才自嘲自家兒賣傻。忙向她倆道了個后就再也不多言語了。一時紅衣姑娘自又滔滔不絕的向他說將起來:“仙兄有所不知,論起飛行之術,誠然龐大之城為甚兒飛行無聲,此奧妙就在著全城乃是平面圓形的,它飛行時就在一條平行線上作圓周自轉,只因龐大,人居住在內里,就無感覺的了。另一件,論起此行程有億兆之遙,而無永久動力資源是不可能到達的,為著這個難關,當年在泯滅界里不知試制了多少次能源實驗,才成功了四方面的動力資源,一方面充分利用太陽熱能;一方面在無太陽之界,就用一百單八個物質元素之內的可燃性高熱分子燃燒放能,在城底就是許許多多個燃能裝備,當城池在每進一個不同物質元素宇宙氣層時,燃能裝備乃自個兒就地取材,把那不同元素混合氣分壓給單素或多素燃燒室燃燒作能;再者,生活用能則取自風力發電。你應知道:‘這多種作能之功里有個巨益,雖是作能推城前進,而咱們動物生靈全憑氧氣運生的,如若一旦進入無氧或少氧氣層,就全憑作能裝備制換氧氣,我們還設有通氧裝置,是以防萬一的。又在植物生靈中如若進入它們不適生存的氣層時,又憑著作能裝備變換植物所運生的二氧化碳及氮、磷、鉀和其它微量元素。只有這樣,方能在遙行中生息繁衍,安之無虞了,任憑酷冷和暴熱,而城內溫度始終是適宜的。此乃是飛行術之簡言了。”此一番言語竟把個酷情郎君說的神馳魂迷,直是喃喃連聲道:“玄妙,真是不可思議的玄妙!”車已返回出發地,他卻尚然不知的。還是兩姑娘喚醒他,才憨憨兒的下得車來。回至寢閣中,展目觀其陳設,更使他新奇新穎。只因久涉艱辛之故,偶得這舒坦溫摯之處,馨香沁脾,尤然筋酥骨軟,只向侍姑打了個招呼,一倒身便迷迷然朦朧睡去。
再說那貞烈女歷盡太虛幻境,終是尋不著那‘冤家對頭’ ,心中好不悲辛,徒然帶著絕望之感隨風流云越出境界,舉目茫茫,躊躇難定,趑趄不前的呆望那昊宇蒼穹。忽然間,隱隱約約觀見了那云霧深處似有一座城闕模樣向這方冉冉移來。正當驚疑未定之際,突然一聲巨響,原來是那旅穹城在云層中遇著雷電而破排它發出的轟鳴。貞烈女聽見尚不知是何因,禁不住打了個寒粟兒。瞬間,旅穹城急疾而至,看的更清楚了,尤使她驚喜非常,自言道:“果然是座天闕,待我去看個明白兒。”說著乃抽身迎前奔去。登城未定足兒,城門忽然大開,有兩位仙姬模樣的姑娘笑迎出來,問明來意后,二姑娘遂帶著貞烈女乘車亦來城中央大殿上,謁見了城主及主后。少時侍女端來香茗,主后及一班姑娘陪著說話,聊談中,得知亦是太虛界人氏,來尋人的。主后即命侍女去將那位客仙請來。沒多時,酷情郎君因有侍女喚醒,聞得有一個亦從太虛境來的絕色仙姑在主后那兒等著相見,他喜的躍然前來殿后,果有一女子同主后對坐敘話,他認得真切,喜的大叫道:“娘子!果然是你呀!”乃急步趨前斯見。貞烈女俄然聽得喚聲,一眼見了,真是神魂動搖,不自主兒的站起身叫道:“柳君……,”便昏厥了過去。幸虧酷情郎君早近得前來一把扶住,便倒在懷中未曾滾地。酷情郎君潸然淚如斷珠,急急連聲呼喚,貞烈女還是沒轉,眾姑娘俱唬的無知所措,還是主后沉著,速命沖一杯‘救魂湯’ 灌下,立時貞烈女方才慢慢蘇醒了過來,長噓了一口氣泣道:“郎君,真真尋得我好苦呀!”這才是: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二人肩搭肩擁抱著哭了一場。見此情景,也感動著諸人流下淚來。賴有主后好生勸住,二人才止住哭聲。及此時,城主亦至,經主后述說,城主歡喜,酷情郎君貞烈女雙雙拜過。少時又整治酒筵。宴畢,二人方欲拜辭,城主主后再三勸留,無奈貞烈女去心已決,執意不肯,無法再勸,也只得依她,主后遂命姑娘們駕車送出城門。一路上二人挽臂駕云而歸。其鐘情厚義,尤是不作說的了。不知過了多少個時辰,雙雙趨至幻緣殿,參謁了警幻仙姑,警幻很是歡喜,忙命設盛宴為他倆接風洗塵。席中警幻仙姑請酷情郎君談說經歷,酷情郎君乃過細匯明,警幻仙姑嗟訝不已。入夜閑聊之中,警幻仙姑問道:“汝等將何以處之?”貞烈女含笑道:“不瞞姐姐說,我倆已商妥,計算著重趨凡塵去,以了結前緣,卻不知姐姐能周全的不?”警幻仙姑聽了,含笑道:“你親自抄錄的" 新姻冊"你可忘了?冊內不是已給你倆注明了嗎?”貞烈女方才想起,說與酷情郎君聽了。他忙離座朝警幻謝揖。警幻笑道:“不足言謝的了……”, 話尤未了,貞烈女打斷了警幻仙姑話語,她突地想起來說道:“姐姐,且真的,新姻冊亦注明了諸家姐妹入凡之事,倒不如現在去召來,一道兒去方好哩。”警幻仙姑道:“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因汝久已遠出,姑且不知,總因你們幾家情癡尚沒了結前姻,媧皇恩降懿旨,無才庸石、絳珠妹子、女貞妹子及菊花、芙蓉二妹子造訪了月宮嫦娥,目睹了當今凡塵世態,這時入凡,正是良機,他們待不得多耽些年月等你們,已先安排下去了。惜道姑、金釧及你倆和司棋在內,同作第二程。”貞、酷二人聽得乃喜之不盡。遂問明惜道姑及金釧、司棋二妹子之居處,警幻仙姑委派了牡丹仙姑一道兒作伴,帶上警幻仙姑手諭,踏上彩云,沒多時日,尋得了惜道姑,勸說了金釧女,帶了司棋姑娘,同來至幻緣殿,參謁了警幻仙姑。警幻仙姑將以如何奉旨宣召她們之事一一說明,方釋了惜道姑、金釧厭惡世塵之心。警幻仙歡喜,又擺宴款待。飲酒中警幻仙說道:“妹子,此番下界,正逢潔世,汝等皆要有作為,盡發才干,貢獻世事;會同絳珠妹子、無才庸石他們,圖謀如意真緣,目下切莫遲延的了,諸卿明兒啟程罷。眾人感激致謝。爾后警幻仙著重交待湘蓮下界后,再不能懷以從前之處世心態,務必痛改前非,重新做人,珍惜光陰,互敬互愛,維護愛情尊嚴,同心同德,為社會多做出有益的貢獻。”湘蓮一一真情承諾。
次日,經警幻仙的一切布署已妥后,眾人出了幻緣殿,至太虛境界前泣淚揖別。下凡后,幾道霞光四射而去,各奔西東。貞烈女投向玉龍河劍門潭明家;酷情郎乃奔于謁仙山紫云閣蘇家;惜道姑始先奔于曾家墩曾氏出世,后遷至謁仙山聚仙閣;司棋亦投至謁仙山聚仙閣彭家;金釧女乃投去謁仙山毗鄰余家岙余氏。入世之后,各有千秋。容慢慢陳述之。
卻言曾家曾淑嫻。家原住距謁仙山二十余里的曾家墩山村中,只因舅媽賴氏支掌家權后,常與外界肇事生端,皆因每次是無理取鬧,自家兒倒認作是寡不敵眾、單口難辯,常為‘敗北將軍’ 。尚為此況,為爭取勢力的心思兒轉到親戚方面來,寵絡戚誼--加強姑嫂和睦,這乃是她的出發點。惟有穆、彭兩家姐妹識得著幾分;而曾、余兩家是不知底里的。曾家四妹子菊青幾次聽得大嫂說過:“四妹,你可知道嗎?雖說你們姐妹幾個,有來有往有說有笑的,可你大哥孤身吊影兒的,自父母見背后,又遠隔著你們,每逢有事,‘前無殺手,后無救兵’ 。唉!一直以來,我看他時常愁眉苦臉兒的,有些空時,倒還往穆、彭兩家妹妹去坐坐,稍可寬些心;他經常嘆說,如若你們四人有得一二個是哥弟的話,他就好了。可見他是何樣兒的想念你們呢;再則他見你和三妹子都嫁在遠鄉,尤其是你住在那前門是陡山,后門是山陡,出門僅一步兒平地的沒個生發之路的窮山墩子上,旱不得三天就干了鍋,才更想念你的心切;依我看,倒不如搬遷過來的好。”往往聽了這些話,令她也不知落了幾多淚,幾次催著丈夫遷居。丈夫無奈,也多因覺得此地也正是如此,果真遷搬了過來,住在離盛家鋪最近的聚仙閣村,與二姐彭家竹青相鄰。大凡間總有這么個兒常情:人可來不可去。人添得可減不得。所以,她家一來,確使她家更為熱鬧起來。曾世杰同表哥穆紀新、表妹穆麗萍及其余眾鄰學友一路讀書。曾淑嫻、彭春蘭表姐妹又是同庚,皆滿六歲,春蘭早一個時辰出生,稱表姐。學前學后終日在一起,感情極是融洽。麗萍大她倆兩歲,麗萍升到三年級,她倆這年也入學了。
轉眼花開,麗萍讀完四年級,淑嫻、春蘭也讀完了二年級。暑假期中,七月十二日,舅媽賴氏正是四十歲辰。常言道:三十不知,四十不曉。而在她來說,‘惟我獨尊’ 之人,兼之公婆已故,家道況還殷實,雖說自家兒無兒又無女,何不巴不得這一班外甥兒女們借此機會來孝敬她一番。主意已定遂與丈夫議之,丈夫本是讓的慣了,為此事又何能管的著?答應著由她自家編排。原在早幾月前就與遠近諸親己告知了,并著重教各家子將兒女們帶來。皆因天氣炎熱,葷鮮魚腥豆腐之物只待當天去玉龍鎮籌購,余則油炸漬炒之類提前準備就緒。十二日,從辰時至午時前后,遠近親戚陸續到齊,除同門叔侄之外,再沒有其他社會友好和近鄰人家前來。設了拜壽堂,這是賴氏為眾晚輩前來拜壽的特意安排。時候將進入巳時,爆竹喧天,壽燭雙照,戚、族后裔都來拜壽,賴氏高堂上坐,受其拜祝,心情極是歡樂。
三妹梅青領著余家女兒余鳳嬌之來,引起穆麗萍、曾淑嫻、彭春蘭三表姐妹由衷的高興。這鳳嬌也是八歲。還有一個稱賴氏為姨媽的明夢姣,髫齡亦是八歲。她們五女相見,都覺得面熟。前些年外祖母去世雖說都來過,皆因年齡太幼,各自在各母親帶在身邊未曾都相認,不比現在都能互相認識玩耍,所以,都能在單純的思惟中產生意識。但為甚一見如故?卻誰也說不出個甚兒蹊蹺來。終是孩兒家,並不為此去多犯思考。在論長幼中,只麗萍占長,唯此四人皆是同年同月又同日,乃只好以時辰輪推:淑嫻是丑時的;鳳嬌是寅時的;春蘭是巳時的;夢姣是巳午之交的。她們依次姐妹相呼。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